平凡中隱藏的美麗

努力大半輩子，大多只是爲了尋找美麗的瞬間，而沒有發現平凡中隱藏的美麗。宿舍裡的他們都出去了，我為工作上的一些事情不曾去。卻是工作完後仍不見他們回來。我也暫且找個過度的模式罷。
獨自坐在花壇邊的空地，依偎在一張輕薄的大報紙上，蓬著頭髮，赤著雙腳，偶爾春風拂過，也在我身上留下些春的痕跡。這裡斷不是觀賞日出的最佳位置，我也不曾幻想，因此清晨的晴爽也不曾消醒我的疲憊睡態。
但睡中的夢或是被弄得轉身而行去了，只見灰黑的影子在我的腳的跟前晃來晃去。抬頭，原來那是一棵我叫不出名字的樹的影子。它或是在向人們訴說著︰“春天到了，我非常感謝你們的培植，讓我蕩盡生命無數次的歡笑。”我閡緊了眼帘，只見那被我的思想渲染得斑駁的一片片樹葉，在它們紆徐的婆娑裡偶爾也見得我舞蹈的蹤影。我的臂上，留下了樹葉斜印下來的條條細紋，勾勒出無數幽媚的姿態。春花、夏荷、秋葉、冬雪，在這一刻似乎全部沖向我手臂上的暗影了。我的眼光，奮力地穿過綠蔭的縫隙，再回神過來，喘歇了一口氣──生活斷不是在這兒的，是在別處，在異域，在未來。
春鳥送來了陣陣長吟。
在這喘歇的長吟中，我幽坐冥想，這該是一種怎樣的不快。我不得讚美黃鶯的歌聲和這湮沒黃塵的春光，我是不該在這樣的春光中發洩自己的壞脾氣的。可又想到那些厭得癟人的沉郁，越來越濃，籠罩著我的生命，思想漸漸地在這樣的沉郁中變小。我想我斷不是個福祉的人便宜機票。
有位朋友曾經說到，那些真正熱愛大自然的人，就是我們所熱愛的人，福祉的人﹗朋友喜愛德國古典浪漫詩人荷爾德林，但是他卻又為這位古典浪漫的詩人而心痛，猶如烈焰一般灼燒著他的心而又欲哭無淚。每每談到這顆敏銳而又脆弱的心靈，他便會不自覺地黯然傷神起來。
荷爾德林雖然是活了七十三歲，但是他真正有意義的生命卻是只有短短的三十六年，死了後都還幾乎被遺忘了近一百年。他這不公平的命運，不公平的人生，不公平的生活下面卻是藏著一個極度公平的靈魂，他是被這樣一種身體與精神分離開來實現意義價值的生命狀態所選中的人，他的靈魂公平地存在著，這世上再沒有什麼東西會比靈魂還要公平了。荷爾德林在《在柔媚的湛藍中》中談到“只要良善、純真尚與人心同在，人便會欣喜地用神性度測自身。神莫測而不可知？神如蒼天彰明較著？我寧可信奉後者。神本是人之尺規。劬勞功烈，然而人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我們本是應該善待自然的，我們本身就是大自然中的一個組成部分、構成元素，基於海德格爾的哲學思想，與迪金森、艾咪麗等等這樣的靈魂伴侶崇尚著享受著生態的魅力，人本身就是自然存在的看護者，人是要這樣來與自然相處得，即使在當時不為大眾所承認，但是它或許就是多年後一個更加新流的理念的體現。
這位跟我們異域非時的德國詩人擁有著使祖國擺脫專製主義的理想，因此他孜孜不倦地追求古希臘。我們現下也是有許多人向往以前的那樣田園生活，當然，拋開這種自給自足田園生活的落後和腐朽層面，我們從另外一個角度也可以想像得到追求這些的人兒，心裡面到時崇尚著理想的浪漫，他們或許在有些人看來，是憂郁的，是孤獨的，這是理想和現實之間的不可調和。自古追求這樣人性釋放、理想生活的人都是孤獨的。現實生活中有太多的關卡，常常讓我們措手不及，因此這些人有可能被說做是逃避、軟弱，是不敢正是慘淡人生的勇士了。但我想，這二者間或許有個諧和點吧，只是直到現下人類還沒有真正的找到這個點罷了，它在人們喜怒哀樂的此起彼伏間一直活躍著。
我們的生活中到處都是關卡，亂流一般，瘋狂地沉郁。它讓我們承受著性靈本不該承受的不爽快。有時候甚至就極端得讓那些我們本應該正視的困難，本能夠克服的艱險都變成那些討人厭而且也討厭人的關卡。於是便就想要找個地方去好好地嘔吐一番，或是江湖邊，或是洞穴裡，或是野林中，那斷不是生活在這兒的東西，或是在異域，或是在未來頭髮護理。
可是這狡猾圓潤的關卡完全不允許我們有這樣的一個機會，白天在人前，應該說是每一個人的性靈都是蜷縮在一個不願意打開的蝸牛殼裡，不敢做出原本願望裡所想念的事情。因為我們都是衣冠文物人，在一句“生活一定是在別處”中自傷著，它支撐著我們虛偽卻又習慣了虛偽的軀殼；而夜裡，黑 的，鬼影都猖狂的時間，靈魂可以得到放縱，靜靜地夜容許了我們的肆意。可是，這個時候，白天忙碌周旋的身軀早已經是疲憊不堪的了，瞌睡漫無邊際地襲來，而心裡此時也得理性地作出為了明日的工作而早些睡下的打算，以免清晨不能按時起床。就這樣，重複著單調的虛偽。夜，是被兩頭的疲憊與憂愁壓擠得越來越薄，像油紙一樣，它漸漸成了白晝的附屬品。我們也生怕再一用勁，這油紙將會變成什麼來了，甚至油紙都消失了。
我們也只能是在這日益單薄的夜裡來消遣一番的。只有是這個時候，靈魂在放縱著。似乎是早已經走進了江湖，走進了洞穴，走進了野林裡。雖是無法完全盡興盡我地歡愉，偶爾來輕輕地祭奠一番也能聊以**。這或就是異域，夜裡的夢，也就是未來。
曾經對南湖先生的一句話尤為印象深刻，也就記得頗清晰︰“平常我們從自己家裡走到朋友家裡，或是我們執事的地方，那無非是在同一個大牢裡從一間獄室移到另一間獄室去，拘束永遠跟著我們，自由永遠尋不到我們。”是的，我們心甘情願地，我們不用被告知地，不約而同地都住進了這間大牢裡。說是愚鈍，倒也顯得誇張了些，我們是不容許被說成是愚鈍的。在這大牢裡，我們也常常抱怨著，總認為這裡斷不是生活的所在。我們向往別人的地方說是未來的生活。舉個例子來說吧，有一句詩叫“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大多數人都把西湖看得理想化了，綠堤映粉荷，朝霧催晚霞，隨手拈來便是一處上好的詩料。但是常年在西湖邊上生活的人，或許這輩子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西湖的這番光景了︰“這簡直就是一鍋腥臊的湯﹗”而更是有些因為仰慕西湖而跑去西湖欣賞這江南的至美風景時，卻不自禁地黯然傷神了──原來這就是西湖，原來這就是我日夜期望朝盼的美景，跟我們家後面的那個養魚的池塘差不多，只是眼前是一個擴大版的。我們是都發現不到處在我們生活邊上的美麗，而一直尋找美麗的瞬間，隔世的輝煌。可當我們到達未來，到達異域，又是怎樣一幅光景呢？
匆匆地掃過我的這些憂愁，閉眼在它洒下的倩影婆娑中，這拘束吞噬著我的自由，消磨著我的夜，啃侵著我的生命。我是想生活是不在這裡的，而生活在異域或者未來的人嘴裡也總是念叨著這句話罷。